民国最帅裱画小哥哥:三分画七分裱,还会在宣纸上玩PS

今天,我想给处在职业倦怠期的广大青年们,分享一组照片,来自德国女摄影师Hedda Morrison。她在民国时期拍摄了一组裱画作坊照片,记录了当时的裱画和修复工作。

照片里的这几位民国青年,本是活力四射的年纪,但他们却沉浸在静默中,用极致的细心和耐心,将一幅幅残破的古画修复如初,用装裱绝技为古画增色延寿。

他们的青春,与古画为伍。

他们认真工作的侧脸,非常帅气。

他们就是我最欣赏的那类人,看起来平平无奇,没有扎眼的高颜值好身材,但是一工作起来,那专注的眼神,和周身散发出来的专业气息,一下就会让他们气场两米八。

古画的修复和装裱,对于大多数年轻人讲,或许陌生而枯燥,但一旦你了解这个行业,就会对这些青年人生出无限的敬畏。因为,这才是真正的工匠精神。

今天,我们就来看看民国青年裱画师们,是如何化腐朽而神奇的。

三分画,七分裱

行里有一句话,叫做三分画,七分裱。宣纸上刚刚画好的作品,单看只能打五分,精心装裱之后,才能到十分。而古画修复,则是装裱中更加高精尖的项目,其工序之复杂,技法之严谨,尺寸之精微,往往让外行瞠目结舌。

下文中介绍给大家的德国女摄影师Hedda Morrison的这组照片,一些媒体亦觉其珍贵,于是发表,但由于图片没有解说,发布者和读者都是一头雾水。

画事君请教了一位超高水平的古画修复专家李老师,大概了解装裱和古画修复其中精妙与艰辛。于是生出向大家介绍这门神奇手艺的愿望。遂拜托专家帮忙,将图片分类,再排序,然后标注每张图片中的工序,再具体解释这些工序,用了非常久的时间。做到一半工序标注之时,我不禁感叹,裱一张画真费劲啊,就是给一千块钱也不多!

裱画工序大概分为五个部分。

古画修复装裱之第一阶段:准备工作


古画修复装裱之第二阶段:处理画芯

画芯处理中最高级的一种工序,就是挖补。

挖,即从宣纸上“抠图”,补,就是补全缺失之处。通过挖补,可以将一幅作品完全变样,甚至可以将一张作品变成两张甚至三张作品。和如今的做图软件PhotoShop非常相似。

画事君想先跟大家讲两个《安持人物琐忆》中民国时期裱画匠人做挖补的故事。

一是吴湖帆和苏州裱画匠人马老五的故事。

一次吴湖帆收了一幅明代书法家詹景凤的草书长卷,请马老五来看,问能否改成数对四尺条幅。马老五看了看,说好,但要一百五十元。吴湖帆允之。顺便提一句,做这种高级活计,千万不要跟裱画匠人讲价,否则偷工偷在哪里,你都看不出来。

几个月后,居然全部改成条幅,隔窗逆光查看,一丝痕迹也无。

吴湖帆通篇阅读,忽然一笑,说“马老板,你出了烂污哉”。原来是一个完字,被腰斩为宝盖头和一个元字。马老五说,这个宝盖头与上一笔连笔,和元字隔了三分之多,我不识草书,不好意思,拿回去重做。数月之后,又拿来,完字又合体了,而那连笔处竟完全不似剪断的。

第二个是张大千和上海裱花匠人周龙昌。

据张大千说,此人挖补功夫,已至神出鬼没。任何破碎,人物、山石、亭子、均可迁东搬西,无丝毫破绽可循。一次,陈巨来拿了一幅吴湖帆临董其昌山水扇面,请张大千在背面补题,以求高价。张大千一见,觉得这扇面可以拿来混作董其昌的真迹,用自己一张画换来扇面,请来周匠人,商量挖题换款,并且要改变画面。大千说:“这亭子似太挤。”周龙昌说:“可以移至左上角。”

怎么样,是不是目瞪口呆。

后来,陈巨来在上海又遇到周龙昌,问他,可有徒弟?周曰:没有。陈曰:是否秘不肯传?周曰:非也,吾这功夫,太细,太琐屑、太慢,哪个愿意学呀。

古画修复装裱之第三阶段:

拼镶

裱画的第三部分,是“拼镶”,就是是给画芯周围装上绫绢,以作衬托和装饰。

古画修复装裱之第四阶段: 覆背上墙

覆背,就是在画芯背面加上保护层。拼镶和覆背,这看似简单的两个工作,正常做法,就需要不下二十道工序。

我曾为民国画事的预览之认真在心里感到小小骄傲,有时候,为了一张标题图、一句措辞、一处标点、往往会反复修改数遍,最多时候,手机会接收不下十次预览。在我心里,这是一种对工匠精神的致敬。如今整理这组裱画照片时,我为自己无知的骄傲感到深深汗颜。总有人比你更认真,更不怕繁琐,更用心去做美好的事。

整理的过程中,我忽然发现,这些小伙子,风华正茂,长得都挺好,堪称中国式帅哥!我老师说,你不如发个帖子,寻找这图片上的人。我愣了一下,掰掰手指头,他们,应该都不在了吧……

但是,他们裱的画,已经像星星,散落在这世界上了。

古画修复装裱之第五阶段: 装杆

裱画的第五部分,也是最后一个部分了:装杆。

这个裱画系列文章,其实曾在四年前分四次推送过,在准备这个选题之时,我们的专家李老师曾怀疑:如此生僻的知识,到底能够有多少人感兴趣。我说,不管有多少人看,整理这组照片,介绍一种老工艺,传播一种精神,都是好事。

然而,第一篇推送出去仅半小时,阅读量就数千了。整个系列总阅读量会近十万。

微信后台更热闹。有人表示钦佩工匠精神,有人表示想学裱画技术,还有人表示因此回忆起自己曾经裱画的时光。

我对李老师说:你看,这和《北平无战事》热播的原因一样,受众是有智商的,他们会辨别什么是优质内容。

李老师笑笑说,其实我目前讲的,也只是个皮毛。首先这个摄影师不懂裱画,有些工序她并未记录;其次图片中表现的是北派裱画,比起南派裱画又粗了许多;另外,有些工艺的好坏,必须亲身体会实物。比如覆背纸的处理,做的最好的,摸上去光滑柔嫩像婴儿屁股一样。你没有见过最好的东西,就无法判断何为最好,更无法做出最好的东西。

知无涯矣。

最后,当然还要感谢德国女性摄影师Hedda Morrison,为我们拍下如此珍贵的照片,记录下宝贵的中国传统书画技艺。

德国女性摄影师Hedda Morrison,1908年生。多次来北京工作并拍摄大量摄影作品。1985年牛津大学出版社曾在香港出版了她的摄影集《老北京里的摄影师》。

本篇文章的出品,不仅要感谢画事君,更要感谢我们这位无私分享的收藏鉴定家、古画修复专家李老师,为本文内容提供指导建议。

转自画事君